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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仙榜酒禅王维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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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叔编撰

图片采自网络

说到王维,你会想到什么呢?

或许是“独在异乡为异客,每逢佳节倍思亲”,少年游子行历在外,如漂流的浮萍,举目都是陌生的人和事,佳节来临时则更添孤独与伤感。

或许是“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”,好朋友李龟年就要远徙江南,王维曲江送别,千言万语,愿结成未来一粒粒鲜红的记忆。

或许是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,西北胡天无际无涯,空旷得只有雁阵,边关大漠浩渺雄浑,寂寞得徒剩枯篷,孤烟所指,日落长河,令人顿起慷慨悲壮。

或许是“草枯鹰眼疾,雪尽马蹄轻”,将*射猎,最是一个快字了得,箭矢快,鹰眼快,马蹄快,强劲的风中角弓震鸣,雕鸟应声而落,回营时顺路沽得好酒,更助豪情万丈。

或许是“倚杖柴门外,临风听暮蝉”,辋川美景,得与至交裴迪浮舟往来、弹琴啸咏,直到渡口落日临水,村里炊烟袅袅,你我二人便是醉狂的接舆和元亮。

或许是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,秋日新雨之后,山更空明静谧,浣女归来,竹林突然间喧闹热烈,渔舟穿梭,荷塘里莲叶婆娑摇动,此情此景令人沉醉,谁又忍心离去。

或许是“人闲桂花落,夜静春山空”,春山幽旷,无人相扰的夜晚,木樨花簌簌洒落,整个世界都是空灵澄寂的,月亮升起来的光辉,竟然惊起林中宿鸟,不时在溪涧中啁啾作鸣。

或许是“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,自古送别诗千千万万首,却唯有这渭城早晨淅沥沥的雨,客舍柳色染青了的酒,能成就一千多年来传唱不衰的阳关曲,因为那可以穿越时光流转的雨中情、酒中意,直达我们的心怀。

王维,字摩诘,出身河东王氏。少年时便才华不凡,工诗,擅画,通音律,十五岁时至长安,很快名满京师,岐王李范特别看重王维。李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弟弟,很喜爱与文学、博艺之士交往,杜甫诗《江南逢李龟年》中“岐王宅里寻常见”说的就是在他家里。王维即将参加科考,岐王对他说:“你的诗清新脱俗,不妨抄录几首,再配上琵琶新乐,谱一支曲子,然后我们一起到九公主府里去拜访。”九公主便是大名鼎鼎的玉真公主、玄宗皇帝的同母胞妹,向皇兄推荐了李白的也是她。果然,王维新谱的曲子很得公主的喜欢,说到她常常诵读的诗歌,原以为是古人的作品,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位翩翩少年的佳作。公主因此极力举荐王维。开元九年,王维科考进士及第,任太乐丞,后来又历任右拾遣、监察御史、左补阙、库部郎中等职。王维是个大孝子,母亲去世,因哀痛过甚,身体毁伤得骨瘦如柴,几乎不能继续服丧。丧满除服后,授吏部郎中,天宝末年升任给事中。

安史之乱爆发,安禄山攻陷长安,王维没来得及随扈唐玄宗出逃,被叛*所获。王维吃药使自己下痢,诈称哑巴了。可安禄山素爱王维的才华,派人把他接到洛阳,拘禁在普提寺,强迫他接受了伪职。有一次安禄山在凝碧宫与他的追随者宴饮,乐伎都是玄宗旧属梨园弟子和教坊工人。王维听到他们的演奏很悲伤,私下作诗感慨:“万户伤心生野烟,百官何日再朝天?秋槐花落空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。”后来安史叛乱被平定,唐肃宗对陷没在叛贼中的官员定罪。王维因为这首“人在曹营心在汉”的《凝碧池》诗让肃宗心有恻隐和感动,恰好王维的弟弟王缙有大功,时任刑部侍郎,愿请削免自己的官职来为兄长赎罪,于是肃宗不但特别赦免了王维,还授予他太子中允。其后,王维担任过太子中庶子、中书舍人、给事中等职,终于尚书右丞,所以世称“王右丞”。王维与王缙兄弟俩的感情非常好,王缙担任蜀州刺史不能还朝,王维上书皇帝说自己有五方面不足,而王缙有五方面长处,愿意辞去官职归隐,以换取王缙回到京师做官。朝廷研究一番认为他的想法有私心,但能理解,后来真的召回王缙,让其担任左散骑常侍。王维六十一岁时病重,当时王缙在凤翔,他写下书信与弟弟作别,又给其他亲朋故友也留了书信,停笔便阖然长逝了。

王维有个雅号叫作“诗佛”,他的诗歌乃至生活情趣富有禅意,他好饮酒,大多时候是飘逸恬淡、清静陶然的。然而年轻时的王维也曾意气风发,鲜衣怒马,早期诗作《少年行》便可略窥一斑:

新丰美酒斗十千,咸阳游侠多少年。

相逢意气为君饮,系马高楼垂柳边。

这虽非自况,却也通过对豪侠任气的少年俊杰之赞美,抒放自己英雄主义的情怀,那便是相逢痛饮,肝胆相照。王维所处时代,玄宗已无进取之志,耽于享乐,先是权相李林甫把持朝*,非其*者多被贬黜,后有杨国忠只手遮天,正直之臣横遭打压。王维性格本来就偏于冲旷,并不刻意追求仕进,于是更加明哲保身,*治上中平守拙。王维利用公务空余时间,在长安城南的蓝田山麓营建了一处别墅,称之为辋川别业。别业有山峦湖水,有树林溪谷,或曲径通幽,或鸟鸣涧泉,其间又修筑了若干馆舍亭阁,诸如有名的竹里馆、鹿柴、辛夷坞、漆园等。王维与至交好友裴迪、崔兴宗、卢象等人经常在辋川别业弹琴、饮酒、赋诗、作画,过着悠闲自在、半官半隐的逍遥生活。下面这首诗便是王维闲适生活的写照:

不到东山向一年,归来才及种春田。

雨中草色绿堪染,水上桃花红欲然。

优娄比丘经论学,伛偻丈人乡里贤。

披衣倒屣且相见,相欢语笑衡门前。

王维在音乐上有极高的造诣,对许多经典曲目都了然于胸。据说有一次某人得到了一幅奏乐图,但却没有标示乐曲的题名,于是向王维请教,王维看过后回答说:“这是《霓裳羽衣曲》的第三叠第一拍。”那人请来乐师演奏,果然是分毫不差。王维是杰出的音乐家、诗人,也是宗师级画家,他是中国文人画的开创者。董其昌曾断言道:“文人之画,自右丞始”,苏东坡评价王维的诗与画则云:“味摩诘之诗,诗中有画;观摩诘之画,画中有诗。”说到绘画,还有一件逸闻趣事呢。比王维稍晚有位大画家韩干,以画马著称,韩干少年时在一家酒肆做工,某天被老板派遣往王维府上送酒,正好赶上王维外出未归,韩干便在那里等候,等久了觉得无聊,便蹲在地上画马。王维回来时看到了韩干画的马,认为很有天赋,于是推荐他跟着曹霸学习。曹霸是曹操的后人,早年学书法,后来专心研习绘画,尤擅画马,是当时画马最有成就的丹青国手。杜甫曾写诗赞美曹霸画的马活灵活现,出离绢帛之外,诗中说:“先帝御马玉花骢,画工如山貌不同,是日牵来赤墀下,迥立阊阖生长风,诏谓将*拂绢素,意匠惨淡经营中,斯须九重真龙出,一洗万古凡马空,玉花却在御榻上,榻上庭前屹相向,至尊含笑催赐金,圉人太仆皆惆怅。”有了王维出资帮助,加之曹霸悉心传授,韩干后来也终成名家。因为王维爱喝酒,由此竟挖掘出了一位艺术人才,可谓是意外之幸事。

王维安居辋川别业,常与一众好友游憩于密林竹舍,饮酒赋诗,享受投身于大自然的闲适与快意。这些朋友中交往最多的,恐怕就是裴迪了。裴迪也是盛唐时期有名的山水田园诗人,晚年居终南山,与王维极亲厚。王维有许多酬赠裴迪的诗,而裴迪留存下来的二十多首诗,全是与王维的唱和同咏。小人冒宠,君子颠危,是那个混乱年代的鄙陋世相,王维与裴迪选择隐逸遁世,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,所以酒喝高了以后,难免也有愤激之语,譬如这首《酌酒与裴迪》:

酌酒与君君自宽,人情翻覆似波澜。

白首相知犹按剑,朱门先达笑弹冠。

草色全经细雨湿,花枝欲动春风寒。

世事浮云何足问,不如高卧且加餐。

这是劝慰老友,也是劝慰自己,洞彻世态之凉薄,发语凄怆且自宽,世事有如浮云,过眼即消散如烟,何足挂齿,还不如高卧山林草泽,有酒且醉,努力加餐来得实在!王维的诗与画呈现了空灵的禅意,王维饮酒时也常是这般雅趣的韵味。不过,禅并非只是心无杂念的静修,禅是得自然之理,入自在之境,所以只要心无旁骛,高风脱俗,则不论动与静,皆可成禅。你看王维与裴迪在如诗如画、情景交融的山光水色中,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,便是纵酒狂歌,亦是一幅生动又陶然的图画。

《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》

寒山转苍翠,秋水日潺湲。

倚杖柴门外,临风听暮蝉。

渡头余落日,墟里上孤烟。

复值接舆醉,狂歌五柳前。

南湖野客评曰:尝数读红楼,每阅至香菱学诗一节,必使人莞尔,香菱拜师,林黛玉首授诵科即为王摩诘五言律百首,盖因其典重工雅,清贵高华,不以饰繁,不以浮巧,最合乎学步者轨正风范。摩诘诗如其人,宽和养静,寄身于自然,从心于自在,清远许以高流,孤贞行之秉正,画工寓山水之妙,诗兴托林泉之幽,更以雅乐相辅,则臻于完美之至境。摩诘尚佛理,惟空惟静,述山泽之仪态,而出离山泽之性情,兴象超远,气度浑然,直如“日落江湖白,潮来天地青”是也,又如“行到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亦是也。摩诘饮酒,或自酌,或送别,或与故人游赏休憩于林泉,浮泛横流于湖津,亦弹琴而高歌,吟诗复长啸。每每酒酣之时,倚杖观竹,临风听蝉,则神思驰驱邈远,自由自在,人融于眼前之景,景化于觉悟之心,纵然神仙之洞天福地,想来亦不过如此。摩诘吟诗,作画,饮酒,皆随兴之起落,心中纯然空静,内外关照最合禅意,是以酒仙榜奉拜于仙班,号为「酒禅」。

参考文献:

1.后晋赵莹《旧唐书·王维传》

2.北宋欧阳修、宋祁《新唐书·王维传》

3.元辛文房《唐才子传·王维》

4.唐李肇《国史补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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